江晓原:为什么需要理解气候科学的不确定性

今天许多公众对“全球变暖”已习以为常,认为这是一个客观事实。而实际上这至多只是一个“科学事实”——指当下主流科学共同体共同认定的说法,但“全球变暖”虽在大众传媒中被描绘成“共识”,在科学共同体内部却并未形成高度共识。因为气候科学和“全球变暖”理论的依据,都有高度的不确定性。公众往往因为有先验的“客观气候科学”幻想,导致许多误解。

《悬而未决:气候变化的事实和迷思》作者史蒂芬·库宁,曾任美国加州理工学院理论物理系教授近30年,还担任该校教务长及副校长多年,他又曾在奥巴马政府担任过美国能源部副部长。而最重要的,恰恰是库宁的理论物理专业训练,使他对于气候科学的不确定性,有着比绝大部分气候科学家更为深刻的认识。

《悬而未决:气候变化的事实和迷思》,[美]史蒂芬·库宁 著,王乔琦 译,上海译文出版社2025年出版

库宁《悬而未决》一书,对气候科学本身,以及“全球变暖”理论中的重要论断,进行系统考察,深入浅出,展示了当今气候科学的种种不确定性。本书也是对“至今尚无客观气候科学”这一事实的具体论证。

气候科学现今的两大阵营

在国际上,围绕着“全球变暖”多年来一直有两大阵营:一个是中国公众非常熟悉的支持“全球变暖”的阵营,他们持有如下认知:

全球确实在变暖。全球变暖是工业碳排放造成的。全球变暖会引发环境灾难。

这种立场,对急于完成工业化的发展中国家明显不利。但这个阵营得到联合国“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”(IPCC)、美国前总统克林顿、美国前副总统戈尔等权威机构和名人的支持,戈尔主持的纪录片《难以忽视的真相》(An Inconvenient Truth,2006)在社会上影响很大。这个阵营在西方得到新能源产业资本的资助。

另一个是中国公众相对了解较少的阵营,认为“全球变暖”并非事实,甚至可能是一个骗局。他们对“全球变暖”持有这样的认知:

全球未必真的在变暖。气温变化和工业碳排放没有多大关系。不相信“全球变暖”会引发环境灾难。

这个阵营得到一些著名气候科学家,如因发现“1500年全球气候变化周期”而获1996年泰勒环境成就奖的哥本哈根大学教授丹斯加德等人,以及美国总统特朗普等政治人物的支持,这个阵营的“金主”则以煤炭、石油等传统能源产业的资本为主。

但是长期以来,我们大量引进前一阵营的学说,而后一阵营的学说只有少量书籍被低调引进。

“全球变暖”理论之所以出现旷日持久的争议局面,根本原因,是这个理论自身有致命缺陷——它有巨大的不确定性。这种不确定性不仅提供了巨大的学术争议空间,也为资本和政治权力的介入提供了空间。

图源:视觉中国

我们能够确切知道古代的气温变化吗?

要讨论地球是否在变暖,首先要获得历史上地球的气温数据。但现代专业气温记录最早只能追溯到19世纪中叶,那么1850年之前的地球温度如何得知?缺乏直接的专业数据,就只能依靠间接推测。

推测古代地球温度有如下多种途径:历史文献记录(非专业的)、树木年轮、湖泊沉积物、珊瑚沉积、深海岩芯、孢粉、古土壤、沉积岩等等,但相对来说最可靠的途径是冰芯。理论上认为,所有在大气中循环的物质,都会随着大气环流而到达冰川上空,并沉降在冰雪表面,最终形成冰芯记录。

冰芯中有大量历史信息,比如测定冰芯中氢、氧同位素的比值,可以度量当时的气温;分析冰芯中的微粒含量和各种化学成分,可以获得不同时期的大气气溶胶、沙漠演化、植被变化、生物活动、火山活动、大气环流强度等多种信息。

尽管冰芯记录序列可长达数十万年,但它能够提供的历史信息,绝大部分毕竟都是间接的、不精确的,分析处理起来仍有巨大的不确定性。至于其他各种途径,就更不可靠了。

那么冰芯中的历史信息,能够支持“全球变暖”理论吗?

丹斯加德和奥斯切格1984年发表了《格陵兰岛深层冰芯揭示的北大西洋气候振荡变化》,这被认为是利用冰芯研究历史气候变化的重要文献。他们认为百万年以来,存在着一个主宰地球气候变化的“1500年周期”,地球气候实际上处于接近恒定的周期变化中。

通俗的理解就是:地球温度有自身的变化周期,在这种周期面前,人类的工业碳排放所起的作用很可能是微不足道的。例如大气中的二氧化碳浓度,并不能说明地球近年来的温度变化,1940年后工业碳排放激增,但地球温度却在下降。事实上,直到1975年,主导当时气候变化研究的主题还是“全球变冷”。

所以库宁在本书“导言”中就明确指出:“简单来说,仅凭我们目前掌握的气候科学知识,尚不足以对地球气候在未来几十年内的变化作出有价值的预测,更不要说借此判断人类活动对气候的影响了。”

气候科学家的结论如何被公众所知?

本书的重点之一,是考察气候科学家的科学论述,在被公众了解之前,如何被媒体、政客、社会活动家、NGO组织歪曲和变形。

政客们(比如总统候选人)都不喜欢学者们的严谨陈述,库宁这样描述这些政客:“所有候选人都试图用言过其实的‘气候问题迫在眉睫’言论超越对手,于是公众对‘气候危机’的认识越发脱离科学事实。”一些科学家也被这样的舆论风向所裹挟,不得不对“全球变暖”理论随声附和,“即使相关理论是错的”也不敢站出来表达异议。

另一种时髦的研究,是在计算机上搞模型,用这些模型来“预言”气候变化会造成怎样的灾难。但在库宁看来,这些模型很多都不靠谱,对此库宁含蓄地表示:“我们的模型越来越精致,但它们对未来的描述却变得越来越不确定。”他还引用了这方面权威的名言:“所有模型都是错的,但其中有一些有用。”

库宁还对气候科学和“全球变暖”理论的各个利益相关群体(科学家、科学机构、活动家和NGO组织、媒体、政客)的态度和行为,逐一给出了简明扼要的描述,对于我们理解这方面的情形颇有帮助。

例如对于媒体,库宁指出:“随着互联网时代的发展,新闻标题为了获取更高点击量而变得更有煽动性——即使文章内容本身并不支持他们想煽动的观点。”这不就是我们常说的“标题党”吗?

又如关于政客,库宁在政府中任职的经历,使他对政客们的行事风格有着比公众更多的了解:“气候灾难的威胁……能让所有人产生共鸣,对这种威胁的描述既可以非常紧急,又可以足够遥远,政客们的可怕预言只会在卸任几十年后才经受考验。”他的意思是,政客们为了获取关注,在气候问题上只管危言耸听,没有任何风险。

在库宁眼中,气候科学家也不可能是完全无辜的,他们经常不敢说真话。有不少科学家因为不公开支持“全球变暖”而被公众谴责,甚至“职业生涯都受到严重影响”。例如当作者自己就气候问题讲真话时,“很多人会立刻问我是不是特朗普的支持者”。一些科学机构为获取更多资助“更关心让科学契合他们的叙事,而不是让叙事更符合科学”。

图源:视觉中国

至于那些满世界活动的NGO组织,库宁对他们有更强烈的不满:“对很多非政府组织来说,‘气候危机’就是他们存在的全部意义。”NGO组织还会竞相攀比在“全球变暖”议题上的激进程度,以免自己被对手超越。

如何评价双方阵营的研究成果?

在新能源资本推动下设立的“全球变暖”议题,断言工业碳排放导致全球变暖并将引发惊人的环境灾害,主张限制煤炭、石油等传统能源的使用,而代之以水电、太阳能、风电、核电(起初在新能源行列中)等能源,这直接打击了传统能源资本的经济利益。因此围绕着“全球变暖”议题,新能源资本和传统能源资本都大力资助对自己有利的学术研究。这在西方是相当普遍的现象。由资本资助学者,研究得出符合该资本集团意愿的学术成果,这种行为在美国被称为“回音室”,库宁书中也提到了这个概念。

但中国公众和媒体习惯认为,学者接受私人资本资助,得出符合资本利益的“研究成果”,是一种可耻行为。中西方社会这一差别,有时会被某一方所利用。例如有人为了“黑化”学术对手,就详细列举反对“全球变暖”的学者接受传统能源集团资助的例证,但对主张“全球变暖”的学者接受新能源集团资助的情况却绝口不提。考虑到西方盛行私人资助科学研究的情况(医药和气候科学最为突出),我们对各方成果都应据成果本身来判断,不能简单地以是否接受私人资助作为判断依据。

如果学者接受私人资本资助成为影响其学术公信力的负面因素,那么对于论战双方学术公信力的历史记录,更应成为判断时的另一个思考维度。不幸的是,主张“全球变暖”的阵营因“曲棍球杆曲线造假”事件,在学术公信力方面留下了著名的不良记录。

最后有一点必须强调:无论我们怎样评价双方阵营的研究成果,中国今天在新能源产业一骑绝尘,方向肯定是正确的。因为归根结底,地球上的煤炭石油天然气都有用尽之日,人类终将依靠太阳能作为主要能源之一,中国已经超前走上了这条康庄大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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